二版自序 《清代法制新探》一書在 2012年10月出版之後，能夠在一年半內再版，顯現當代人對於清代法制研究興趣與好奇。當代越來越多清朝法制相關文獻出版，說明清朝法制的多樣性與系統性。 20世紀的人們所認識的清代法制是《大清律例》，也因此許多研究者強調傳統清朝僅有刑法，沒有民事法規；或者認為清朝因為沒有民事法規，因此審判者可能是恣意的處理人民牽涉財產的糾紛？
《清代法制新探》一書嘗試跟讀者說明，清朝的法制並不僅有《大清律例》，清朝法制包含的面向更廣、更多元；在《清代法制新探》一書中所呈現的，僅是本書作者過去十多年來有關清朝法制的研究成果；本書的內容跟 20世紀多數清朝法制研究者一樣，主要以《大清律例》為核心分析 清朝法制；本書中有關清朝法律與審判的論述，也環繞著跟《大清律例》有密切關係的《刑科題本》或《刑案匯覽》等檔案為重心。
過去幾年來，本書作者對於清朝法制的認識開始超越《大清律例》範疇；隨著故宮博物館出版的各種清朝的其他部會的法規範，讓我有機會看到清朝其他法規範。這些法規範包括《吏部則例》、《禮部則例》、《戶部則例》、《內務府則例》、《旗人則例》等，這些法規範的多樣性與多元性，超越當代許多先進國家的法規範體系。因此，讓人不禁反思，究竟清朝法制的全貌為何？除了《大清會典》、《大清會點則例》、《大清會典事例》以及清朝各院、部、會的各種則例之外，清朝究竟還有哪些法規 範？我ā今日所看到的《福建省例》、《粵東省例》等省層級的規範以及在清朝的府、縣的各種碑刻等，是否也是屬於清朝法規範的一種？上述這
xiv 清代法制新探 些法規範彼此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如何？清朝除了這些法規範之外？還有哪些法規範？清朝的人民是否認識這些法規範？如果認識？是透過如何的管道認識？這些法規範所交織形成的綿密網絡，究竟如何影響著清朝人民的思維與生活方式？都是值得研究的課題。
本書作者期待透過這本書的再版，邀請更多人一起來研究清代法制與相關文獻檔案。因為唯有更多人共同深入分析清朝的各種法規範、各種司法檔案及其他形式的檔案，才能逐漸描繪出清朝法制的大約面貌。仔細分析《巴縣檔案》、《淡新檔案》，可以發現這些檔案的內容並不僅牽涉殺 人、竊盜等重大刑事案件，這些地方檔案還包括各種跟戶、禮、兵及工等單位有關的檔案與資料。
另外，除了上述這些法規範之外，在清朝，傳統《禮制》、儒家思想、法家思想以及各種風俗習慣究竟如何運作？似乎目前還沒有更深入的研究與分析？我們無法想像，在清朝以少數滿人統治多數漢人的社會中，法規範如何可能維持著明朝的體系與面貌？既然清朝的統治者來自另一個 文化圈，另外統治者的數量跟明朝人民的比例相差如此懸殊，清朝如何可能僅運用明朝的法規範統治數量多於滿人百倍的漢人？除此之外，究竟中國人民在清朝268年統治之後，在生活的各種面向有何改變？清朝人民的思維跟明朝時期甚至宋朝時期人民有無不同？如果有不同？在哪些地方有所不同？都是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的課題。 在本書的第二版出版之際，希望透過上面提問邀請讀者們一起尋找解答；除了持續反思清代的法律是什麼？在中國影響法官斷案的原則與規則為何等問題外，還更進一步的思考，如果清代法制是有系統且完備的？那麼為何清代法制在中國運作二百多年之後，必須在西元 1900年前後，決定放棄自己社會所發展出來的法律體制，繼受西方法律體制？另外？為何這樣的繼受歷程目前還持續進行著？目前繼受外國法律的面貌為何？ 本書作者認為研究清代法律體制對於當代法規範科學知識具有重要且深刻的意義。如果能夠瞭解清朝這套被統治者宣稱是承繼明朝法律體系且溯源至傳統中國以前的法規範體系被放棄的理由，當代研究者就可以對於法規範科學有新的認識。因為能夠找出，清代法制在高度發展成為一個自
二版自序 xv: 我封閉且完整的體系之後，在 1900年前後，該法律體系被自己社會所拋棄的原因，將可以讓我們對於法規範本質與侷限有更深刻瞭解。
清朝末年繼受來自陌生且遙遠的西方法制的經驗，似乎告訴當代的我們，一個有綿密體系的法律制度是否還不足以支撐一個社會健全發展？一個社會，所需要的法律體系，是否不僅僅在於它的綿密性與體系性？一個社會除了法規範體系外，還需要其他的重要要素，才能面對變遷與新挑 戰？而這些其他重要要素是什麼？是當代華人所要追問的。也因此，在繼受外國法律體制一百年之後，在重新回看清朝法制的結構與內涵，應該是當代華人社會的人所要面對的任務與使命；而透過這個研究，或許可以對於人類的法文化如何給予人民更好的生命有更好的答案與認識。
關於第二版的再版，感謝五南圖書的肇昌編輯及政大詹朝欽同學的協助校稿。
陳惠馨 2014年7月10日於涵碧園